藝伎回憶錄

少年夢.薪火相傳(小說)

楔子

躺在軟綿綿的鵝絨羽毛中，月華柔柔地灑滿全身，風徐徐吹送，夾著一陣陣清脆的笑聲，乾裂的嘴角劃起一道似新月的弧線，白得有點透明的臉頰染上兩朵月光的黃暈。看見了，終於得願以嘗，看見那一張張日思夜想最渴望相見的臉 ; 看見了，那藏在記憶深處，無緣相見的親切笑顏。

威嚴的父親、溫柔的母親、帥帥的大哥，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……呵！這就是我的一家人，多麼幸福的家庭啊！

小女孩招著手說 : 「來吧，我們正等你呢！」

我開懷地笑了，伸出雙手 :「帶我走，我等這一刻等得太久太久了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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柏心之家的大草地上，一群小孩正在玩著老鷹捉小雞。「哈哈……哈……」童稚的笑聲迴響在整個柏心之家。

一個小小的身影背向這群小孩，孤獨地躲在老柏樹下，一臉衰傷地望向不知名的遠方。

「各位小朋友，快回來吃飯。」

護理員站在草地上柔和地喚著這班被家人遺棄的孤兒。

「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……五十七、五十八、五十九……」

「奇怪，還有一個呢 ? 」

四處張望，終於瞥見躲在老柏樹底下的嬌小身影。快步走過去，一看，這不是昨天剛來的小女孩---霍桑游 ?

「桑游，快回去吃飯，呆會再玩。」

不見回音

「桑游……」

小女孩仍對護理員的叫喚不瞅不睬。

護理員得不到回應，叫得有點火大了，不禁提高了嗓音 : 「你這小女孩是怎麼回事 ? 叫你也不理我，不想吃就算了！到時餓了，可別跟我要吃的，我不會同情你的。」

後面輕輕地咳了幾下，「秦姑娘，她不是故意不理你。別再大聲跟她說話，你會嚇到桑游。」

護理員一臉難為地看著來人 :「 院長，但是她……」

院長拍拍年輕的肩膀說 :「 我知道，來，跟我去辦公室，有個故事告訴你。」

院長翻開一份嶄新的檔案，「霍桑游，剛五歲，本來一家四口在昨天幫她慶祝生日，可惜在回家途中出了車禍，三個家人當場死亡，桑游被母親護在懷中，而僥倖逃離死神魔掌。因驚嚇過度，所以作出自我封閉，拒絕開口說話。」

護理員忍不住掩住嘴巴 :「我不知道，原來桑游的身世這麼慘，比起讓父母遺棄的小孩，她真是太可憐了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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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，不知不覺，桑游已經在柏心之家住了四個年頭。

八歲的桑游蹦蹦跳跳的走進院長室，揚起手中的作業，開心地嚷著 :「院長，院長，你看看我的作文，我得了最高的甲等，老師還獎了我五個漂亮的吉蒂貓印呢！」

院長慈愛地摸摸好的頭，笑著說 :「好，還我看看我們院裡最聰明的桑游的作文。」

「我的志願?
我的志願是做一位偉大的交通警察，無論白天夜晚都守在馬路上指揮交通，讓人們可以高高興興去上班，安安全全地回家。對不尊守交通規則的司機，我會發告票狠狠地懲罰他們;特別是那些醉酒駕駛的司機，我會阻止他們開車，讓他們不致於因醉酒駕駛而造成無辜傷亡的車禍……」

「桑游，懂事的孩子，這麼多年來，你還是忘不了那場傷痛。」

院長心痛地抱緊這小小的身軀，好像要把她揉進心坎裡。

「桑游呀，懂事得令人心痛的孩子！」

柔軟的小手，輕輕地拍著院長的背脊。

「院長別難過，得到你的疼愛，院裡所有小朋友的關心，桑游已很滿足了。放心，我會好起來的。」


時間在指縫中飛快溜走，轉眼間，桑游就要成為大學生。

望著已經高出自己一個頭，長得亭亭玉立的女孩說 :「桑游，告訴院長，你報了哪間

大學 ? 」

「澳洲雪梨大學」

「為甚麼選這麼遠 ? 」

「我想念交通，這所大學的交通管理是最著名的！」

院長低呼著 :「桑游，你還念念不忘小時候的事。你不是答應院長要忘了它嗎 ? 只有選擇忘記，你才能完全丟下這沉重的包袱，別讓這痛苦的記憶主宰你美好人生，好嗎 ?」

「院長，桑游知道你的苦心。我明白自己在做甚麼，念交通是我少年時的夢想，我一直都向著這目標前進。」

院長無奈地撫摸著這張早熟的女孩臉龐 :「那你萬事都要小心，好好照顧自己，讀完了快點回來，這裡的家門永遠為你敞開。」


四年光陰匆匆走過，桑游剛從教授手中接過一級榮譽學士的畢業證書，喜悅的心情卻讓一個從遠方打來的長途電話攪亂了，畢業的快樂即時給打斷。

「霍桑游，院長病危，請速回柏心之家，見院長最後一面。」

瞬間，話筒滑落手中，砰然一聲，她腦中嗡嗡一片，只感到鐵鎚狠狠敲打在心窩般疼痛。

搭上夜班飛機，心中祈求著 :「院長，你可要撐著等桑游回來啊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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柏心之家，依然青翠的大草地，矮矮的平房，只是當年那棵為自己遮蔭擋雨的老柏樹不見了，空蕩蕩的，是那些永遠挽不回的快樂時光。


院長入土為安後，桑游就成了柏心之家最年輕的院長。

有人會很奇怪，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子，擁有最高學歷，為甚麼會心甘情願待在毫無前途可言
的孤兒裡一世，浪費掉美好的青春 ?

柏心之家在桑游的努力管理下，成為世上最溫暖快樂的孤兒之家，所以她的青春并沒有白費。

在老柏樹的原來位置上，早已種滿了一棵棵小柏樹。

一群小孩正與年輕的霍院長在大草地上玩耍，院長微笑地問道 :「告訴院長，你們的少年夢想是甚麼 ? 」

小女孩神氣地說 :「長大後我要當柏心之家的院長，就像霍院長一樣。」

小小的手一一舉起

「我也要當柏心之家的院長」

「我也是」


當年的小柏樹，如今已變成了老態龍鐘的老柏樹。

黑壓壓的人群圍滿了床邊，病塌中的桑游早已是遲著之年。

她拉著床邊一位年輕女子像許多年前老院長叮囑自己般叮囑道 :「柏心之家交給你了，要好好接管，一代傳一代，知道嗎 ? 」

蠟黃的手伸向空氣中 :「父親、母親、大哥，桑游要和你們團聚了！」

全文完